“没有我你冷不冷”

学语文要学得到家,难处不在书面语,是在口语。生动的语文都要带点口语。中国的章回小说,叙述段落不难学,难在对话。对话是口语,写得传神不容易。议论文写得文白夹杂,偶然用些口语演绎天大的道理,读来有趣。书面语可以写成四平八稳的白话文,加些口语进去,甚至加些土土的方言,往往生色。通篇是口语,是方言,必不好看。这是考技巧,靠本事。一九八四年中英关於香港前途的会谈,香港人无权参与,无权知道内容,只知道每一轮谈判都是“有益而有建设性的”。《明报》有一篇社评说:“这正如苦了’。记者们闷得要死,编辑和主笔闷得要死。‘读者女士先生们,你们看报看得辛苦了,够闷了吧?’那就是有益的、有建设性的。有诗为证:有益兼有建设性,公报老套闷亲人……”文末加註说:“闷亲人”是广东话,意谓“使人感到乏味”。口语和方言穿插在漂亮的书面白话文里,文章大见生猛。张岱文章往往也喜用口语写人物对话,《陶庵梦忆·龙山放灯》里写太监的一句对白说:“遵他!遵他!自咱们遵他起。”写活了。

詹德隆当年做《听歌学英文》节目,正因为歌曲未必都合我经历过战争,每天身边都有人死,而我竟活下来了。每次差一点没命的时候,我都活下来了……因为我有信心。没信心早就完蛋了。”中文的“如果”用得不好句子会显得累赘,能避的我都避。北京民谣酒吧老闆栗正写一首歌叫《没有我你冷不冷》,好中文!为了讲得清楚改成《如果没有我你冷不冷》,味道一定全变了。有一首国语老歌的歌词说:“如果没有你,日子怎么过”,我相信那是为了五字音节才加“如果”。